“而每一个研习诸史的人都知道，漫宿无墙。”

——克里斯托弗·伊利奥波里，《夜游漫记》

瑟伦丝往前瞄了一眼，只见尤莉依然端坐在她的对面，等待着她，似乎没有一点着急。

旁边的挎包朝着瑟伦丝，透过被撑开的包口，她看到了里面的几本书籍，正是资料中提到的。

看来应该是忘了，真是粗心大意的孩子……瑟伦丝不由得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。

后面还有关于“苍白火焰”的调查资料，很薄的几张纸，她打算等到之后再慢慢看。

将剩余的资料放好，瑟伦丝抿了一口茶水，然后从皮夹中数出25磅，递给尤莉。

“还不错，我要的东西已经收到了，你可以确认一下委托费用。”

尤莉却是没有直接收下，而是数出1磅装进内侧的衣兜，又将剩下的钱推回给了瑟伦丝，摇头说道：

“瑟伦丝姐姐，兰戈先生说了，他这次只能算是完成了一半委托，不能收这么多钱，只要这些钱就够了。”

“你们队长倒是蛮有个性，是个不错的人，”没有拒绝退回的部分，瑟伦丝收下钱款，然后起身问向尤莉，“之后呢？你还打算在这里呆一段时间段话，正好，今天晚上父亲就回来了，他也很想再见见你呢。”

“父亲大人？那可真是太好了！”尤莉的表情显而易见地带上了一份惊喜，“我今天晚上一定早点回来，不过接下来还有些事宜没处理完，所以要到那之后才能回来。”

“是要回教会吗？”瑟伦丝问道。

“嗯，毕竟我也没有其他事了。”

“那么正好，我也要去那里，一起吧。”

听得此话，尤莉明显有些意外。

“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？瑟伦丝姐姐怎么突然想起要去教会了，还是说，要找兰戈先生他们？”

“我在你心里是什么印象啊，就不能是去做祈祷吗？”她有些哭笑不得。

“因为瑟伦丝姐姐给我的感觉不像是这样的人啦。”

“怎么能这么说，我每周的礼拜可是都从没有落下过，这还不够虔诚吗？”

“这是最基本的吧”尤莉嘟囔了一句，敷衍地回应道，“好好好，我知道了，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？”

“你问时间？现在，现在就走。”不爽于她的敷衍态度，瑟伦丝看着白发少女满脸迷糊的模样，露出了一个准备看笑话的恶劣笑容。

一分钟以后，下意识拿起挎包准备出发的尤莉在瑟伦丝的提醒下匆匆将挎包扔下，羞红了脸，满面窘态地跑出了屋子。

……

穿过熙攘的人群，瑟伦丝迈过教堂精雕花纹的宏伟大门，与尤莉在前厅的侧面分别。

“我先去处理我的事情了，大概也就只要两三个小时，瑟伦丝姐姐，你走的时候可一定要告诉我一声！”

她当时是这么说的，然后与另一位神职人员攀谈几句，就与她道了别，消失在一道隐蔽在帘幕后的小门。

尤莉曾悄悄和瑟伦丝提到过，在宏伟的教堂之下，还有一座更加令人震撼的“地底教堂”，其中保存着无数古籍的原本，各种具有非凡力量的封印物也被保存在这里，由错综复杂的迷宫守护着。

目送尤莉离开，她默默压了压头顶的宽檐帽，就如前来教堂的普通人一样坐在了殿堂中间的一段长椅上。

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，像是厚重的檀木，又好像清新的花香。

阳光透过各种描绘着宗教画面的玻璃彩窗，撒下斑驳陆离的光辉。教堂正中所对高台上用锁链悬挂着一个巨大的雕饰。

三个倒三角形相互交叠，包夹着两个同心圆，象征着繁育与圆满，正是代表着生命之神的象徽。

一眼看去，它仿佛正散发着圣洁的光辉，笼罩着整座教堂，让瑟伦丝觉得全身暖融融的，就像是沐浴在清晨的阳光里，疲惫一扫而光。

事实上，这并不是她的错觉。

她知道，教会中有一个以特殊材料固化的仪式，效果是让身处其中的人恢复精神，甚至能减轻病症。视线扫过，瑟伦丝还能看到前排几位面色发白，衣着简陋的人，明显是有病症但却没有足够的钱去医院治疗，只能在教堂里多待一会来缓解病痛。

凝视着那枚象徽，瑟伦丝在胸前轻划，画出一个倒三角形。

“愿主庇佑。”

她无声地念出了这句话。

教会中的氛围和她当日在梦境中的感受很像，她几乎可以确定，之前见到的那尊神像就是这位主，与教会所信奉的神明别无二致。

可是这却与教会一直以来的宣称不同，真的很令她费解。或者，神像所代表的只是祂的某一面？

但不管怎样，她既已经蒙受了恩惠，甚至已经被这份恩赐救过一命，自然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平淡。

至少，她可以从现在开始像那些信徒一样祈祷？

不知主是否听到了她的祈祷，那象徽上的光辉似乎又明亮了几分。

她这一坐就在这里待了一个多小时，那几位前来缓和病情的先生都已经离开了，他们还有一天繁重的工作，没有太多时间能浪费在这里。

又过了一阵，就在瑟伦丝准备和尤莉打个招呼，想借点书看或是准备离开的时候，一位身着华丽神职长袍的先生从一道侧门走了出来。

红袍鎏金，身姿挺拔，胸前挂着一个木制的生命象徽，略显年长却依旧成熟英俊的脸庞上，一双湛蓝的眼眸始终噙着疏离的冷漠。

瑟伦丝认得他，枢机大主教，克维多·阿米尔霍蒂斯。

他看到了瑟伦丝，嘴角牵扯，似乎想要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。

但他眼中的冷漠始终没有变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