窦俨双手捧着一个半尺长的精致铜匣,停步在了杨氏祖宅前院正堂的门口。
回想起来,他第一次踏入这个院子,还是九年前的秋天。
那时候,才刚高中进士的他,羽扇纶巾,何等的风流倜傥。
却是过早的换上了一身喜袍,站在这间正堂门口,惴惴不安的等待着岳父杨澈的传见。
嗯,和那时相比,至少现在心中稳的一批,进步斐然,就很好。
窦俨微微压下眼帘,看了眼怀中的铜匣。
内里放着的,全是这月余来他利用杨氏内部权变,低价收买进来的房屋地契。
是投名状,更是成绩单。
窦俨很清楚,刚完成分家的镇州,百废待兴。
妻弟杨屹正值用人之际,此时毛遂自荐,正是时候。
所以,在余尽走马上任的第一天,他来了。
时间节点很重要,态度和姿态更加重要。
这也是窦俨没有带亲随,只身亲自捧着这铜匣在此等候的原因。
杨屹所在,便是新节镇的行在。
如果自己带了小厮前来拜会,那就是以姐夫的身份来访亲了,显得不够正式。
窦俨这般垂眼静思着,心神渐渐的凝炼了几分,便自然而然的耳聪目明起来。
房中杨屹和杨御庭的对答声,也开始隐隐飘入耳中。
只听杨御庭道:“余尽此子一朝得势便无所忌惮,财色贿赂来者不拒,着实难堪大用。”
“节使若不及时弹压,恐会给他坏了整个帐前玄甲的根基。”
窦俨当然知道,余尽乃是杨御庭的救命恩人,连走马上任都是他亲自陪着。
听他如此背后告状,心中不由炳然。
“想不到,这杨御庭看起来气度非常,实则竟阴独至斯?”
“以后,绝不可轻易开罪此獠!”
杨屹默然片刻,才道:“御庭,我的身边,不需要孤臣。”
“再者,若是无财无色,你们又是在为谁卖命?”
“依我看,尽哥儿会是个很好的朋友,至不济,也是个值得信赖的战友。”
窦俨心中一阵乱颤,既有些兴奋于杨屹和自己印象中大相径庭的成熟理智,也有些惊异于余尽在杨屹心中的地位之高。
“如此看来,今日对余尽的几番撩拨,着实是有些草率了……”
正思索该怎么补救时,忽听门内杨屹轻咳一声,提高了音量说道:“姐夫请进吧。”
窦俨怔了一下,才意识到这是在传唤自己。
忙深吸口气,压下莫名开始加速的心跳,抬步,迈入刚好打开的正堂大门。
堂上,一身红袍的杨屹面南而坐,杨御庭抄着手,静立于其左手下侧。
这情形,倒真有几分小号宫廷的吊诡氛围。
窦俨的眉头便不自觉的抽了一下,心中不知该喜还是该悲。
但还是很识趣的停步在了距杨屹一丈开外的位置。
恍然间,只听杨屹说道:“姐夫不必拘束,咱们自家人,直话直说便是。”
姐夫这个称谓,让窦俨的心沉了一沉。
不明白为何杨屹会直截了当的开口就堵死自己投名入仕的一切话头。
“或是因为父亲和兄长在汴京身居要职,所以令我不得其信任?”
正暗自揣摩时,却听杨屹又道:“听闻姐夫的幼弟僖哥儿春闱时也题名金榜。”
“渔阳窦氏,五子登科,世人无不称羡呢。”
听闻此说,即便是窦俨本人,也不由自主的挺了挺脊背。